虚构少年张冲六章完结

第六章他

他和苗苗的谈话

关于头发

苗苗的讲述:“我没想到初二年级的第一关,竟然是头发。班主任宣布说,女同学的头发不能长过衣领。我赶紧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其实我的头发并不长,就过了一点点。我心想为啥?我看着班主任老师的脸,听她哇啦了一大堆。

“我可反感可反感。也太霸道了嘛。也讨厌她宣布规定的口气,像女监里的狱卒。凭啥嘛凭啥嘛?偏不剪!

“许多同学都剪了,我没剪,就找我谈话了,施加压力,不剪不行。我越听越气愤,更不愿剪了。我回家请求支援。我先找我妈说。我说妈哎你给教育局写信投诉。你猜我妈怎么着?我妈幸灾乐祸,说好呀好呀看着你的头发挡着眼我就不舒服我支持老师。我又找我爸。就因为我妈的态度,我以为是因为我妈的态度,我爸摸了一下我的头,说:可怜的女儿,听老师的吧。然后就看报去了。我哭了一晚上,啥时候睡着的不知道。

“我还是不剪。我不知道老师哪来那么大的毅力,天天找我谈话,就像用棉花包起来的鼓槌一样,外软内硬,一下一下敲打我:精力要放在学习上啊咚咚!最好不要关心头发啊咚咚!听得我快要得心脏病了。我支持不住了,就剪了。

“但我要保留我的一点反抗。我留了三绺头发,你看——

苗苗确实留了三绺长头发,她把它们拉下来给他看。两个耳朵背后各一绺,埋伏在众头发之中。还有一绺在后边,用卡子卡着,搭眼看不出来。

苗苗:这就是我的反抗。我想表示时,就把它们放下来,给它们自由,垂着,飘着。我妈知道我的小心思,讽刺我,说:弱小民族的小心眼嘛,无力的反抗嘛。我爸只笑不出声。你说气人不?

他想了一会儿:我支持你。你等着看。

半年后,再见到苗苗,他已经是长头发了。他把手插在裤兜里,让苗苗看他的头发。

他:咋样?

苗苗:你们学校让啊?

他:不让,我彻底反抗。

关于苗苗的“病”

苗苗的讲述:“我刚从乡下来县城的时候,哪门课好像都跟不上。我心里着急。我妈我爸比我还着急。最着急的是我妈。她东跑西颠劲可大了,给我报了几个班,还请了一个英语家教。我妈说:你不是不聪明,是在乡下耽误了。我妈认为我不但应该赶上去,还要比其他同学优秀。我说可能吗?我妈就瞪眼,说:咋不可能?完全可能!

“那就学吧。没日没夜地学。语文数学英语自然思品,然后又有了理化。车轮一样天天转,还是达不到我妈的理想。我努力了,还是达不到。我妈老对我发泄不满,花样繁多。她怕我看电视,出门时就说:我可把时间留给你了啊,你要看电视谁也没办法。我家有一只猫,老跳到电视机上睡觉打盹。我妈就说:猫咪啊你一跳就跳上去了,苗苗姐姐咋就跳不上去呢!

“我很委屈,不能给我妈我爸说,就一个人哭。我在课堂上晕倒过几次,也没给我妈我爸说。

“我不知道我妈咋知道的。我妈问我是不是?我说就是。我妈骇怕了,问我爸咋办?我爸说太累了吧。我妈说不行,要检查,医院检查,作脑电图。医生说我是癫痫,给我开了一大堆药。按医生的说法,我至少要吃10年以上。

“我心里也骇怕。我憋着不说。我妈我爸看着那一堆药也不说话。

“那天吃完晚饭,我妈问我想不想看电视?我说不想。又问我想不想出去散散步?我说不想。我妈说那就早些睡。我说不看书了?我妈和我爸互相看了一眼。我妈说不看了早些睡。我妈亲自给我铺好床,放好枕头,还倒了一杯水。等我躺进被窝,又给我掖好被子,在我跟前坐了很长时间,摸我的头,临走前还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妈一拉上门,我的眼泪就再也盛不住了,一个劲往下流。我妈从来没这样对待过我。

“第二天早上,我爸亲自给我梳头。我妈热牛奶。然后,我妈把我送到学校。我妈给班主任老师交待说:这孩子有病了,啥病你不要问。今后你们不要给她压力,作业做完也行,做不完也行。每天中午让她回家,她得午睡,醒来再来学校上课,来晚了不要批评她。

“老师被我妈的话吓住了,说能理解完全能理解。

“那一学期,我就是这么上学的。可轻松,也可奇怪,期末考试,我的成绩竟然往前跳了一大截,跳到前十几名了。班主任也奇怪,开家长会的时候,问我妈是咋管我的,其实是想让我妈说给其他家长听,讲经验。我妈说我没管啊,弄得老师可尴尬。

“我妈可得意了。他们决医院挂专家会诊号。你猜怎么着?专家会诊的结果是,我没病。县上的医生误诊了。我记得可清可清,专家说我是兴奋神经和抑郁神经协调不好,睡眠不踏实,常说梦话。

“医院大门,我妈抱着我,和我一起流眼泪。我妈说苗苗你没病了。我妈说苗苗妈以为你一辈子要和病打交道了妈没有一天不心疼你睡觉起来一睁眼想的就是你想你的病。我妈一脸笑,眼泪扑簌簌往下流,流啊流啊。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说我没病了你和我爸又会像以前那样对我让我学习了。我妈流的眼泪更多了。我妈说不会的苗苗你放心不会的,妈永远对你好。

“结果呢?我妈我爸又一点一点倒回去了。我妈我爸的心里,一个健康的孩子咋能放心她的学习呢!咋敢放手不管呢!我的温暖幸福时光就这么结束了。”

他听得很认真,听完了,捡起手跟前的一块土坷垃,扔到沟里了。

他:原谷掉到原囤里了。

苗苗点着头。

他:乌云遮住阳光了。

苗苗点着头。

他:没办法。

苗苗点着头。

他:你能考上高中的。

苗苗点着头。

他:考上大学就好了。

苗苗不点头了。苗苗抱着腿,看着远处。

他们在县城西的沟岸边坐着。

他点着了一根纸烟,一口一口抽着,不时看一眼苗苗。

关于“难受”和臭蛋蛋

苗苗:我怎么这么难受呢?

苗苗:我不想吃东西,没食欲。

苗苗:看见草莓也不想吃。

苗苗:我咋就这么难受呢!老想哭,又不知道为啥想哭。

苗苗:我还没生活呢,咋就觉得没意思呢!

他:我也难受。我能把难受变成不难受,你看,抽烟,染头发,惹事生非,多了。

苗苗:我为啥就不能?

他:你别。我已经坏了,你别坏。

苗苗:你坏了么?

他:他们都说我坏了。我爸,老师,同学,都这么看。有时候我也觉得我坏。

苗苗:你别坏嘛。

他:我憋不住么。

苗苗:我要憋不住了咋办?

他:你能的。女娃的忍性比男娃大。

苗苗从衣袋里掏出一枚樟脑丸,在地上划了一个圈,把几只蚂蚁圈在里边了。

他:臭蛋蛋么。

苗苗:是臭蛋蛋。

他:哪来的臭蛋蛋?

苗苗:在我妈衣柜里拿的,咋啦?

他:不咋。

苗苗:蚂蚁闻不得臭蛋蛋的味,划个圈,就跑不出去了。小时候我奶告诉我的,我就拿我奶的臭蛋蛋在院子里划圈,圈蚂蚁。你看你看——

苗苗像回到了小时候,一脸笑。

几只蚂蚁在圈里转着,转得很辛苦,转不出去。

他们看着那几只辛苦的蚂蚁,看了好长时间。

苗苗:算了让它们出去吧。

苗苗用脚蹭去了那个圈。

苗苗:咱回吧。

他们回了。

关于“怪人”

苗苗:现在怪人可多了。

他:咋怪?

苗苗:我家邻居有只猫,起了个名字叫汤姆。明明是中国猫,非要起个外国名,整天“汤姆汤姆”叫得可亲了。北京上海还行,小县城就觉得可怪。

他:你知道我三叔给他家狗起个啥名?皇上。

苗苗:皇上啊?

他:我三叔每次牵出去遛的时候都要给狗作个揖:皇上,咱微服私访去。

苗苗:不磕头?

他:不磕。磕头就神经病了。

苗苗:不知道有没有叫县长的?

他:没有吧?级别太低。

苗苗:我家还有个邻居,老头八十岁了,每天早上起床都要唱一句《国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他:文昭他爷才怪,他——

苗苗:你别急嘛还没说完呢。我家还有个邻居,是个老太太,每天睡觉前都要在院子里做个造型:孙猴子望远。她说不做睡觉不踏实。

他:文昭他爷闲得没事干,每天要学几声驴叫唤:哼哈——哼哈——突嘟嘟嘟……

苗苗看他认真学驴叫的样子,笑翻了:啊哈哈哈太像了啊哈哈哈……

他:咱一起笑。

他也放开声笑了。他们比赛一样,一直笑到缺气了。

苗苗:笑死了笑死了,痛快死了。

他:以后咱每天都这么笑一回。

苗苗:咱也成怪人了。

他:怪就怪。

关于“那1分”

苗苗:他们怎么能那样嘛怎么能那样嘛!

苗苗是哭着进来的,在文昭的出租屋。苗苗用手背一下一下抹着眼泪。

他立刻来了精神,“噌”一下,从床沿上站起来:谁?他们是谁?

苗苗的眼泪抹不断一样。

他:说嘛,你只说他们是谁!

苗苗:我妈么。我爸么。老师么。

他重新坐在床沿上了。

他:咋了?

苗苗:考试嘛。分数嘛。

他:没考好?

苗苗:明明考好了嘛。期中考了75,这次是89嘛。

他:那还哭。我从三年级以后就没考过这么高的分,哪一门都没有。考好了还哭啊!

苗苗:就是嘛,我以为我能得到表扬呢!没有嘛,听到的每一句都是遗憾,都是痛惜。老师说可惜太可惜了多考1分就是90,再细心一点哪怕答对一道小选择题呢!我妈说是啊你咋就不细心嘛细心那么一点点嘛!我妈翻来覆去地看卷子,好像我弄坏的一样东西,好像我给上边抹了鼻涕。弄得我可没面子可不光彩。我考好了我没轻松没愉快反倒郁闷反倒压抑。可委屈可委屈。我说爸啊这是咋回事啊!我爸说别委屈嘛,高中生了嘛,受不了委屈咋进步嘛。登山登到关键处多一步少一步风光完全不同啊。考大学多1分少1分也许就是个坎啊。多1分就上重点线了少1分就只能二本三本了。我考好了他们没人为我高兴你说他们咋回事咋就这么残酷嘛呜呜……

苗苗又抹眼泪了。

他:唉,多亏他们是你爸你妈,要不我就抽他们去了。

苗苗不哭了。

他:要是另外的人我就真抽他们去。

苗苗:他们把人弄得可没意思了。念啥嘛真不想念了。

他:别嘛。

苗苗:我不念了。

他:别嘛。

苗苗:真想跑了去。咱干脆跑了去,跑得远远的,行不?

他:不行。

苗苗:为啥?

他:我行,你不行。

苗苗:为啥?

他:你要考大学。一定要。

苗苗:为啥?

他:你能考上的。你好好念。

苗苗:那你也好好念。

他:我不了,我念不动。我是混时间呢。许多人跟我一样,念书是混时间呢,他们装样子装得好,好像在努力。我不装。

苗苗:我想想我……我也是装样子吧?

他:你不是。我说了你能考上的。你好好念。你忍着,忍也能忍到大学去。

苗苗:你呢?

他:我还没想好呢。

苗苗:咋想?

他:想好了就告诉你。

苗苗:你肯定已经想好了。

他:真没有。

苗苗:你可要好好想啊。你保证你好好想。

他:我保证我好好想。

关于“好汉查理”

他:我初三时的班主任李勤勤,我给你说过吧?说过的。她爸死了。也是个老师,教了一辈子书,人挺好。在床上瘫了几年,自杀了。我去李老师家帮了几天忙。李老师挺不容易的,人也挺好。她动员我回学校,还说她帮我补课。

苗苗:真的?

他:真的。

苗苗:你回么?

他:不回。

苗苗:为啥?

他:不愿意。

苗苗:你真不回了?

他:不回了。

苗苗:那咋办?

他: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苗苗:啊?

他:我去打工啊。

苗苗:去哪儿?

他:有个朋友介绍我去当保安。

苗苗:你想好了?

他:想好了。我说过想好了就告诉你。

苗苗:我觉着不好。

他:为啥?

苗苗:不知道,就觉着不好。

他:我是大人了。我得找个事。我不想花我爸的钱。我自己挣。能挣来的。

苗苗:这我信。

他:肯定能挣来的。

苗苗:你朋友可靠不?

他:可靠。我觉着可靠。

苗苗:现在骗子可多了。

他:他不是。

苗苗低头想什么了。

他:苗苗。

苗苗抬起头,看着他。

他:你还记得好汉查理么?

苗苗:你猜。

他:我一直记着三年级的那篇课文,《好汉查理》。

苗苗:还有你的作业呢。我也一直记着。

他:那你就应该放心。我不会偷不会抢,“好汉查理从来不随便拿人东西”。

苗苗:不对,是“好汉张冲”。

他:“我会做个好汉。”

苗苗:“你会的,我从来就相信。”

他:虽然我不念书,不考大学,我会做个好汉的。

苗苗:我信。

他:真信吗?

苗苗:真信。

他从来没在苗苗跟前提说过苗苗身上的香气。

他的供述

法官:姓名?

他:张冲。

法官:哪儿人?

他:新潮娱乐宫的,保安,临时工。

法官:问你籍贯呢!

他:南仁村的,身份证上有。

法官:年龄?

他:快十八了。

法官:啥是“快十八了”?

他:十七岁零十一个月,身份证上也有。

法官:好么,犯事也会掐时间。

他:啥意思?

法官:晚一个月你的事就得按成人的规矩办了。

他:为啥要晚一个月?

法官:多亏没晚你说吧。

他:我没掐时间。

法官:好了掐不掐不说了,说你的事。

他:咋说?

法官:咋做来就咋说。时间,地点,原因,过程,都要说。

他:时间就是那天么。地点就是新潮娱乐宫么。原因是我早就想收拾他了么。那天刚好有机会,我就按我想好的收拾了他一下。

法官:啥叫“收拾了他一下”?

他:我用手铐把他铐在床上,剜了他一只眼。我想给他留个终生纪念。

法官:你得详细说,说详细一点,知道不?

他:咋详细?

法官:你和受害人是咋认识的?

他:受害人?

法官:对呀,你剜了人家眼睛嘛。你们咋认识的嘛。

他:他老来消费嘛,就认识了。

法官:你们之间有什么过结没有?

他:没有。最多打个招呼,点个头,他连头也不点。

法官:那是咋回事嘛。

他:我看不惯他嘛,烦他嘛。后来就想收拾他了嘛。

法官:为啥看不惯?为啥烦?从烦到收拾总有个过程吧?要说清楚。

他:也没多少过程。他从来消费不掏钱,好像娱乐宫是他家的。他不掏钱我们老板就得掏嘛。他玩小姐嘛。他不给小姐钱老板就得给。人家小姐就是来挣钱的嘛,不容易嘛。我们老板也烦他,来一次烦一次来一次烦一次,没一次不烦的。只能背后烦,不能让他看出来,不敢嘛。他知道了娱乐宫就办不成了。他是局长嘛。他挑三拣四,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这个不行,眼睛太小,那个不行,鼻子不好看。玩就玩,别欺负人嘛。他欺负人。好多回把小姐从包厢里赶出来了,还骂脏话,小姐只能呜呜哭。就因为他,几个小姐都离开了。你说烦不烦?该不该收拾?在公安局你是局长,在娱乐宫你就是消费者嘛,不能耍横嘛,坏人家生意嘛。

法官:老板烦他给你说过没?

他:说过么。不说也能看出来,是谁都会烦他的。

法官:老板给你咋说的?

他:老板说没办法,人家是局长。

法官:还有呢?

他:没有了。

法官:真没有了?

他:真没有了。

法官:你想好啊。

他:真没有了,咋啦?

法官:不咋。你说的都记在这儿了,你要按手印呢。按了手印要改可就麻烦了,明白不?

他:明白。

法官:明白就好。你继续说。你只是娱乐宫的一个普通保安,是吧?

他:是啊。在他的眼里,我们这些保安不如一只狗,他看都不看一眼。在他的眼里,娱乐宫里的所有人都不如一只狗。有什么了不起嘛,局长还是个副的嘛。腰里别一把枪看着牛哄哄的,里面没子弹嘛。

法官:牢骚就不发了,说你的事。

他:我想收拾他了,就收拾嘛。找机会嘛。

法官:咋找机会?

他:也没咋找。他来了就能收拾了嘛。我买了一副手铐。哪买的?忘了。人家偷着卖嘛,不让外传嘛。你别问,我不会说的。我只说我的事。我给我的几个哥们说我要收拾他,让他们搭个伙帮忙。他们不敢。我说你们别怕他枪里没子弹。我说把他铐住了你们就出去,剩下的事我做,我不连累你们。他们说行。然后我就等他来。他来了。

法官:然后呢?

他:又挑三拣四嘛,要这个要那个。还讽刺我们老板说,你能开个毬娱乐宫找个能看的小姐都这么难你干脆关门算了。

法官:然后呢?

他:我给老板说我给局长安排吧我保证让他满意。老板说好吧你安排。

法官:还说啥?

他:没说啥,就让我安排嘛。

法官:老板知道你咋安排吗?

他:不知道,我没给他说。不能说。他知道就不让我安排了。

法官:好吧你接着说。

他:我进包间的时候他还在生气。他问我进来干啥?我给他笑了一下。我说您别生气我给您安排保证让您满意。他说不安排了滚吧。我没滚,我给他笑着。他真要走,在衣帽架上取他的大盖帽。我“咔”地一下就用铐子铐住了他的一只手。我已经练了好长时间,很麻利。我说您不能走啊您走了我没法给老板交待。他以为我跟他玩呢。他说不让走也不能铐啊你哪来的这东西?我说进来赶紧!几个哥们就进来了。我很容易就铐住了他的两只手。他没想到嘛,没防备嘛。他是铐人的,想不到有人会铐他嘛。我说别走嘛别走嘛,就把他铐在了床头上。他这才知道不对劲了,要喊人。我就用毛巾把他的嘴塞住了。他可气愤了,胡蹬腿。我让几个哥们出去了。我关上门。我说你胡蹬吧看你能蹬多长时间。他不蹬了,眼睛瞪得像牛眼。我说你就是把眼睛瞪成老虎豹子也没用。我说你是个瞎货你知道不?我说你肯定不知道我早就想收拾你了现在知道已经晚了。我说我铐了你放了你回头你会不会收拾我?他一个劲给我摇头。我说你就是把头从脖子上摇下来我也不会相信你的。他又很气愤了。又给我瞪眼睛了。我一下子就来气了。我最烦的就是谁给我瞪眼睛!我说我讨厌你给我瞪眼!我就剜了他一只眼。我知道我惹事了。我给老板说我惹事了你赶紧叫救护车我报案去呀!我就报案了。

法官:你这叫投案自首。

他:对,我就投案自首了。

法官:怎么想到用小勺子呢?

他:我吃饭用的,正好在身上装着,就用小勺子了。小勺子好嘛,伤不到其它地方嘛。其实我事先没想这么弄他。他给我瞪眼睛嘛。我都把他铐住了他还给我瞪眼睛,还耍他局长的威风,你说气人不?

法官:说完了?

他:完了。还想让我说啥?你问么。

法官:你知道这是犯法么?

他:知道。肯定么。你想想,剜人家眼了嘛。

法官:后悔不?

他:后悔?后悔也不后悔。

法官:啥意思?

他:后悔也来不及了么。来不及也后悔么。

他现在的地方

某少年劳教农场。正规的称谓应该是少年管教所吧?

年10月28日

乾县——西安

少年张冲六章(一)

(二)(三)(四)(五)(六)

(七)(八)(九)(十)

(十一)(十二)(十三)

十四十五十六十七

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

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二十九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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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小说,也应该在“虚构”之列。是否艺术?另当别论。

有虚构,就应该有非虚构。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非虚构”呢?

虚构。非虚构。我宁愿更相信虚构,比如,我就不大相信书写的“非虚构”的历史。

这一个板块是专为“虚构”的。

杨争光说

路尧编辑

杨争光文学与影视艺术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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