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刺死霸凌者获刑8年刑满释放我的人生轨

陈泗瀚在弹吉他。图丨受访者提供

贵州福泉市,陈泗瀚出现在面前。

颧骨凹陷、身材瘦削,眼前这个一米八的男子,体重只有斤。他安静、温柔,说话声小,旁人说话时从不插嘴。

早前,他挥刀刺死了“霸凌者”,被判8年。今天(4月8日),21岁的他假释结束,并办理完手续,意味着正式刑满释放。

前情:朝粉里吐口水

彼时,陈泗瀚在瓮安县四中上学,读初三。他成绩优异,常考进班级前十,“按他的成绩,中考肯定能上瓮安一中。”

他家是福泉的,寄宿在瓮安二伯家。

年4月30日,陈泗瀚起床晚了点,因担心迟到被记名,他早餐都没来得及吃,便一路飞奔学校。

早自习后,他到食堂准备吃点早饭。谁曾想,麻烦从这个时候找上门。

食堂排队买粉时,前边男生总用脚踩他,“一开始我以为人多,他不小心踩到的,但连着踩了好几脚。我就问为什么,对方回答,‘我喜欢踩,所以就踩。’”

陈泗瀚将那个男生推开,没曾想,对方一拳打来,随后,旁边七八人也对他拳脚相加,一直将他打倒在桌子上。直到食堂阿姨呵止,几人才散开。

带头男生叫李小东,常与学校一名叫金威的人混在一起。陈泗瀚的同学曾称,“校霸”们常随机选人殴打,以此树立威信,陈只是被选中的一个。

被打后,陈泗瀚继续排队买粉,但打人者并没就此罢手。李小东要他放学别走,金威在他吃粉时,朝他头敲了一拳,并朝他的粉里吐口水。

第二节大课间,打人者又找过来,又是一顿殴打。

“我在走廊上站着,李小东看见我,就带着一帮人冲上来了,先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开始打我,从我们6班一直打到8班,然后打到女厕所门口,又把我拉到下一楼的男厕所,全程没有停过。”

陈泗瀚用“只有绝望”描述当时的心情。后来,上课铃暂时救了他。

判决书显示,中午放学时,李小东和金威告诉陈泗瀚,下午双方(李小东和陈泗瀚)一人拿一把刀对杀。

回家后,陈一直低头不语,伯父、伯母以为他考试没考好,但因为赶着吃酒,并没有发现他身上伤痕。

在表哥、表姐再三询问下,他告诉了事情的原委。表哥建议找老师,他说找老师会被欺负得更惨。表哥说下午来接他,让他不要出校门。

陈泗瀚母亲李荣慧回忆,“他表哥和表姐在高中读书,他俩从小就是好学生,性格比泗瀚温柔,根本没经历过这种事,当时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互杀:被刺重伤二级

这天正是“五一”放假前的最后一天,下午,学校提前放学。

一审法院认定,下午放学后,陈泗瀚走到学校门口的一家奶茶店时,被李小东和金威强行拉到附近的虎鹰扎啤城门前。同时陈泗瀚打电话给表哥,李小东等人就表示等到下午5点半,“看你表哥来了怎么办。”

等到5点半,陈泗瀚的表哥还没有来,李小东便把陈泗瀚拉往花竹园C区。此时,瓮安四中学生贺寒趁机将身上的一把卡子刀递给陈泗瀚,陈左手接过后将刀放在衣服袋子里。

对于这一段,陈泗瀚的供述和法院认定有所不同。他说,当时有人拉着他左手,将什么东西放在他的口袋中。“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塞的是什么,拿出来看才知道是刀。我就赶紧把刀放到屁股后面,怕被他们看到以为我要和他们对杀。”

关于互杀,判决书提到:李小东将陈泗瀚拉到花竹园C区里面就对其进行殴打,在殴打过程中,陈将卡子刀拿出来杀在李的胸部,李就用随身携带的卡子刀杀在陈的左背部。接着,陈泗瀚又用卡子刀杀在李小东的胸部后就跑。

李小东拿起卡子刀在后面追,追到花竹园C区供电局收费点大门时,他扑倒在地上。金威等人医院去抢救,经医生鉴定已死亡。法医鉴定,李小东系锐器致心主动脉破裂急性大失血死亡。

与此同时,陈泗瀚跑到瓮安县城中街治安岗亭要求救助,医院进行治疗。经瓮安县公安局法医鉴定,陈泗瀚的伤系锐性损伤,构成重伤二级。后经贵阳医学院法医司法鉴定中心再次鉴定,陈泗瀚的伤属轻伤一级。

对于事发时的场景,陈泗瀚只记得,李小东拿着卡子刀,跳起来向他刺去。第一次被他用左手挡下,对方又再次挥刀。“我这时候双手往上去挡,然后就往后跑。”

他说跑的过程中没敢回头看,他不知道的是,李小东被他格挡时手里拿着的刀刺中胸口,在追几十米后,倒在血泊中。

陈泗瀚的后背也被李用刀刺穿,他用手捂着伤口,一口气跑出近一公里,直到看到表哥才松一口气。表哥带他报警,医院。

在医院时,医生下达病危通知书,胸片报告显示,陈泗瀚的左肺被压缩约百分之七十五。回忆儿子从死神手中逃出时的情景,李荣慧泪眼婆娑,“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说,‘妈妈,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度过危险期后,医院取保候审。在这期间,他一直想上学。待身体好转后,警方同意这一请求,但后来出于安全考虑,警方还是要求不要再去学校。

判决:八年,15.2万

事发后,一审期间的两次调解,陈泗瀚均以失败告终。

一审开庭,陈泗瀚向死者家属道歉,对方不接受,庭审结束。数月后,他领到判决书,获刑八年。

“法官说出八年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全身瘫软,没一个地方用得上力,包括盖印的时候,都是他们用我的手盖上去的,自己根本动不了。”回忆收到判决书的场景,陈泗瀚仍不能释怀。

一审法院同时认定,被告人陈泗瀚明知与被害人李小东打架会发生伤害的后果,在李小东等人的邀约之下,还准备了一把卡子刀放在身上。李小东用拳脚殴打陈泗瀚时,他先掏出卡子刀刺伤李小东。随后对方才掏出刀互杀。法院认为陈泗瀚在主观上有追求伤害对方的动机和故意。

民事诉讼时,死者家属起诉陈泗瀚和递刀者。陈泗瀚担心班主任会受牵连,让父母不要起诉学校,所以陈家只申请追加金威等人为被告,共同承担民事赔偿责任。

最后判决金威、递刀者分别赔偿8.7万,陈泗瀚赔偿15.2万,其中11万在事发当晚就给了死者家属。

剩余4万余元,母亲李荣慧说自己不想给。

她说,“年的时候,未管所打电话过来,说如果不把余款付完,他就没办法减刑。我真的不想给,我家穷是一方面,他们的态度是另一方面。”

当然,他们还是给了。

父亲陈善坤说,“我们也看了他家的那个样子,知道他家里情况也很不好。我同情他们,但是他们的态度,我没想到。”

人生:轨迹已被改变

此后,陈善坤夫妇继续为儿子申诉,二审仍维持原判。

陈泗瀚的辩护律师林丽鸿早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这个案子不仅是典型的正当防卫案,更呈现了校园暴力最悲惨的一种结局。

她说,“我不惜一切代价,就是因为他代表太多人了。”

经过天的等待,陈泗瀚于年8月25日得到假释,离开未管所。

谈及改判和正当防卫,他并没有太大反应,“如果改判的话,那会很好,我能够挺起胸口走在大街上,对大家也会有一个好的交代。”

但他同时表示,“就算改判了,我的人生轨迹也回不去了。我还是在里面待这么久,我还是没读过大学,还是没享受过生活,只是说没案底而已。”

电影《少年的你》剧照

对话当事人

绝望,因为对方人太多了

九派新闻:在学校里面有听过李小东吗?

陈泗瀚:我不知道他,但是知道他们那帮子人。因为他们在学校经常打架,但是没想过我会惹上他们。我们当时有18个班,每个班好生和差生都有。李小东他们班和我们都不在同一层楼。

九派新闻:那天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陈泗瀚:早上在食堂,当时我在排队打粉,他在我前面,就一直踩我的脚,我也不知道原因,所以才问为什么踩,他就说喜欢踩,我没说什么。然后就推一下他,他们就七八个人过来打我。

我当时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单纯的问一下为什么踩我。我没有想过他是在外面混的,他踩我的时候,我也一直忍着没说什么。当时想着可能是前面有人排队,人比较多,别人后退,不小心踩到的。但他连续踩了几脚,我才问的。

九派新闻:如果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还会上去问吗?

陈泗瀚:就算知道,我觉得也不会想这么多。因为是他踩我,不是我踩他,我只是单纯地问一下为什么踩我,给谁都可能会问。

九派新闻:有老师来制止吗?

陈泗瀚:没有,是一个食堂的阿姨制止的。我被他们打得靠在凳子上,她就喊他们不要打,还有一些同学把他们拉开了。

九派新闻:当时什么心情?

陈泗瀚:绝望,因为对方人太多了。大课间时间比较长,有25分钟。我到走廊上站一下,他就带着一帮人冲上来,先说了几句话,我不记得说的是什么。

然后一群人就冲上来打我,从我们6班一直打到8班,然后打到女厕所门口,又把我拉到下一楼的男厕所,全程没有停过。下午去学校我也故意迟到,打铃才到教室,是刻意躲他们。

九派新闻:早上为什么在学校吃饭?

陈泗瀚:因为我起晚了,没买早饭。我是上早自习之后才去吃早餐,平常我很少在食堂吃。刚好那天我一个朋友,拿来一张食堂营养券给我,让我去食堂吃。

九派新闻:中午回家和家人说过这件事吗?

陈泗瀚:和表哥、表姐说了这个事,但他们没经历过,也不知道怎么办,最后说放学去接我。第二天是放五一节的假,没想到最后一节课我们就不上了。

九派新闻:为什么没和老师说?

陈泗瀚:那个时候,我们都知道,即使你去告诉老师,你也只是得到暂时的保护,但是过一段时间他还会来找你,而且会变本加厉。因为你去告诉老师,他肯定会受到批评教育,他就会找你。

伤口很凉,血像泉水外涌

九派新闻:现在还会想这个事吗?

陈泗瀚:这么多年一直在心里,就不可能忘记。而且这个事情对我影响这这么大,不可能说一点想法没有,只能说尽量不去想。

九派新闻:现在什么想法?

陈泗瀚:后悔,因为那天我但凡早起一点吃个饭,不去食堂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九派新闻:你记得自己跑了多久吗?

陈泗瀚:应该跑了五六分钟,有一公里左右。当时脑子里只想着赶快跑。从两个小孩头上,还有绿化带上边跳过去。

九派新闻:当时有想过暂避风头,不去学校吗?

陈泗瀚:没有,当时还是想着要去,因为二十几天就考试了。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有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要不然就不可能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九派新闻:受伤是什么感觉?

陈泗瀚:很凉,感觉背后伤口的位置一直都是凉凉的。肺里面在冒气、冒泡,感觉像泉水往外涌,呼吸一次就涌一次。当时在跑步,呼吸比较急促,感觉血一直在往外面流,里面衣服全染红了。手机上全是血,怎么抹都抹不开,电话都打不了,后来才好不容易打开。再然后我就在路上遇到我哥。

九派新闻:当时有想过自己结局?

陈泗瀚:我很害怕,但是没想过死,起码当时自己还能跑,但是确实非常难受。

九派新闻:怎么被刺伤的?

陈泗瀚:李小东突然跳起来,右手拿着刀往我背后刺,正好我用左手把他挡着,就没杀到。然后他的衣服被我撕破,他就又杀上来。我顺手挡上去,接着往后跑。

我跑了将近一公里,在治安岗亭对面的马路通道遇上我哥,拿他手机报的警。然后就去对面治安岗亭,和警官说了情况,医院。

我6点左右缝完针在那里坐着,还是不舒服。当时还没躺下,警察就拉我问话,我跟他们讲,现在讲不了话。他们围着我,录音,让我说些什么。因为照CT的医生不在,所以我过了半个小时才去拍片,这个时候医生确定我被杀穿了。

九派新闻:这半个小时还有意识?

陈泗瀚:有,感觉很难受,说不上话。感觉呼吸很不舒服,伤口这里一会儿凉一会儿热。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就是那种要死了的感觉,只是我没想过自己会死。

那是五把刀里最小的那个

九派新闻:做完手术,醒来见到父母说了什么?

陈泗瀚:好多东西我都记不清楚,说了什么话都不记得。自从做那个手术之后,我的记性就特别特别差。

其实看父母第一眼的时候是昏迷状态。一会儿觉得是醒着的,一会儿又感觉是睡着的。反正我彻底醒来是在第二天凌晨一两点左右。他们在我床边说着什么话,我只是看得到他们,但是听不到。

九派新闻:出院的时候伤势怎么样了?

陈泗瀚:到看守所的时候都没完全好,觉得里面特别冷,在那里待大半年还会发抖,一直都是很虚弱状态。只要说话,全身就发颤发抖。

我在看守所会跑步,慢慢身体好多了。每天会做一下俯卧撑,但是不能做太多,如果横膈膜撅着的话,会特别不舒服,而且很疼。我痛了好多次,医院,医生说不是肺痛,是上边的神经疼。

九派新闻:你怎么拿到的那把刀?

陈泗瀚:贺寒给我的,他是其他班的,我不认识他。当时在班上他们找到我,说如果不出去就每过十秒踢我一脚。后来他们把我拖到花竹园C区巷子里,贺寒就递了个东西放在我口袋。

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塞的是什么,拿出来看才知道是刀。我就赶紧把刀放到屁股后面,怕被他们看到以为我要对杀。这个时候李小东就杀上来了,当时都没想到手里有刀,只是下意识伸出左手去挡。

九派新闻:你有问过贺寒要刀吗?

陈泗瀚:我从来就没有问过。如果我一开始就抱有这种想法,我为什么不自己去准备,为什么要放学了才问谁有刀给我一把?而且我放学也可以自己去买,为什么要去找他要刀?

九派新闻:记得那把刀是什么样吗?

陈泗瀚:不记得,后来警方要我指证,我都认不出来。是他告诉我,我才知道自己用的刀是指证现场五把刀里最小的那个,我整个人是懵的。然后我就指着那把刀拍了张照。

知道他死,我眼泪往下掉

九派新闻:事情过去将近7年时间,你能够释怀吗?

陈泗瀚:更多是自责、后悔。如果那天稍微冷静一点,或者说能起早一点,可能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

对于李小东我是完全没有印象的,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当时都没看清楚他。他的名字还是提审之后才知道的,之前完全不认识。

九派新闻:你是刻意的遗忘,还是确实没看清过他长什么样?

陈泗瀚:医院躺着的时候,就记不起来他长什么样。我只知道他比我矮一点,然后是长头发,他的脸在回忆中就像一片雾。包括当天我听到说那边有人死了,我都以为是他把在场的人,或者我同学刺了,根本没想过死的是他。

九派新闻:知道他死了的时候什么心情?

陈泗瀚:特别难过,因为自己无形中变成了杀人犯,眼泪直接就往下掉。

九派新闻:当时觉得会怎么判?

陈泗瀚:我也没想过会判八年这么严重。那时候也不太懂,一些知道情况的看守跟我说,最多也是三五年。

九派新闻:当时知道要被关,害怕吗?

陈泗瀚:听说过未管所这种生活,确实挺害怕,我都不知道这八年应该怎么过。

当时离中考还有一个多月,结果就出了事。我也不想惹事,因为马上要中考,如果在学籍上给你记一个过,它是跟着你走的。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要和他发生冲突。

九派新闻:被关后,你什么心情?

陈泗瀚:很害怕,在未管所和看守所都很害怕。但是,在里面我没被欺负过,几乎对我都是友善的。

九派新闻:里面减刑的标准是什么?

陈泗瀚:加分和扣分,有一些劳动会加分,如果完不成就要扣分。他们以前每个月要评一次表扬,后面就变成半年评一次。表扬基本每次都有我,所以就减刑了。

九派新闻:办理假释有什么要求?

陈泗瀚:除8大罪以外,刑期在10年以内的都可以办理假释。要求是刑期过半,但基本上都要服完总刑期的三分之二。因为一个表扬,好像只能抵半年,本来我年就可以出来,但是刑法改了,所以就拖到去年才假释。

得知被判8年,我瘫软在地上

同学为陈泗瀚写的联名信。图丨受访者提供

九派新闻:听说同学为你写了联名信?

陈泗瀚:除了联名信,他们还给我寄了多封信。这几年不间断给我写信,鼓励我,和我分享他们在学习和生活中遇到的人和事,我很感动。

在那种与世隔绝的情况下,没有办法和外界联系,只有靠书信去表达一些感情。那几年无论是家人,还是同学、朋友也好,都会互相写信,这些信也算是一种慰藉。

刚刚进去的时候,真的难以接受,特别是刚刚宣判那天,我整个人都已麻木。当他说出八年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直接全身瘫软。我没一个地方用得上力,包括盖印的时候,都是他们用我手盖上去的,自己根本动不了。

九派新闻:有朋友给你写信说他们考上了大学的时候,你什么心情?

陈泗瀚:为他们开心,但想到自己的情况又很失落。他们有时候来看我,为我加油,真的很感激他们。

九派新闻:对案子的改判有什么想法?

陈泗瀚:在未管所的时候,说实话没想过,因为确实挺难的。看到父母为我的事情去跑,其实有时候想着要不然就这样算了,不想让他们这么劳累。那时候我真的觉得机率不大,父母还天天为我去跑,心疼。

九派新闻:在未管所里,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吗?

陈泗瀚:其实没什么,基本上都是自己过自己的。印象深刻的还是那些帮助我的警官,每个进未管所的孩子,他们都会了解他犯什么错。刚进去的时候真的特别迷茫,他们帮我很多,在这个方面还是非常感谢他们的。

九派新闻:父母来未管所看望你会提前打招呼吗?

陈泗瀚:没办法提前打招呼,就这样一天天过。每个月都会期待父母来探视。

九派新闻:记得第一次探视?

陈泗瀚:看到父母的时候感觉他们苍老了很多,第一次探视的时候我就哭了。他们很少在探视的时候哭,怕给我带来负面情绪。

九派新闻:会经常写信吗?

陈泗瀚:经常写,但不是每个月都寄。父母这边每月有一次通电话的机会,都会打电话回家。

是轻松,是解脱的感觉

九派新闻:假释出来那天,你什么想法?

陈泗瀚:那种想法很难表达,也不是那种开心的情绪,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九派新闻:假释的这半年,心态上有什么变化?

陈泗瀚:环境不一样,心态肯定不一样。在里面,每天生活是一样的。出来之后想的东西就特别多,会想各种各样的东西。

现在觉得有机率申诉成功,但也不抱全部希望。想肯定是想,毕竟影响到以后生活,但是有些东西是不可预见的。

九派新闻:你母亲说你没以前乐观了?

陈泗瀚:肯定是有影响的,但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出来还是得继续面对。忘记肯定也是不现实的,所以得积极。

九派新闻:回家之后每天会干什么呢?

陈泗瀚:弹吉他,除了冬天,其他时候都会弹。未管所里面有音乐班,我是年学的,除了吉他还学萨克斯。每天就写写东西看看书。我们白天劳动,晚上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别人在玩,我就会去学东西,等于是把玩的时间抽出来学习。

九派新闻:现在什么时候最放松?

陈泗瀚:安静的时候,坐在床边看一下窗外。我的房间正好对着几片山,安静的时候往山上看看,这个时候最放松。前段时间考驾照,去练车的时候会一个人走很远的路,这个时候也很放松。

九派新闻:假释结束,心情是不是相对来说会轻松一点?

陈泗瀚:对,其实就像假释当天一样,也不是高兴,只是觉得轻松,解脱的感觉。毕竟在里面待了6年多,基本都是在压抑的过程中度过,心理担子很重。

九派新闻:假释结束,有特别想做的事吗?

陈泗瀚:主要是想去看曾经帮助过我的人,想先去未管所看一下警官,然后去贵阳,看望同学和朋友,想去跟他们当面道个谢。

九派新闻:假释结束需要办理什么手续吗?

陈泗瀚:在当地司法所办一个终止假释,然后刑期就彻底结束了。

学校是个值得我怀念的地方

九派新闻:林律师是什么时候介入你案子的?

陈泗瀚:好像是年底,突然就让我去提审。在里面的时候,我们见过三次面。除了讲案子,她还给我讲一个故事,说的就是前世今生,因果关系。

当时我觉得她和别的律师不一样,她愿意用另外一种方式去和我交流,比较有亲切感。

她对我真的帮助很大,毕竟我脱离社会这么久,很多东西是不懂的,都是现学现做,林律师也在尽力帮我重新融入社会。

九派新闻:你在未管所拿了法律专业的大专文凭?

陈泗瀚:对,我是第二批。那边还和一些职校还有企业有合作,如果你在里面学缝纫技术,如果有意向的话,出来之后就可以直接去厂里上班。

学习时间就是每个星期五早上,然后周末也学习,考试时间和外面一样。我们那一批还比较注重学习,后面就改了一个学习日。只有那一天学习,一整天都搞学习。

里面的学位和外面是一样的,都是认可的。我的大专毕业证在学信网能查得到。

九派新闻:未来还考虑再去考学校吗?

陈泗瀚:我一直有这个想法,想自考本科。我也没想好要考哪里,林律师建议我可以考北京的大学。其实我只是单纯想至少拿一个本科学历,没奢求这么多。

九派新闻:还想考法律专业?

陈泗瀚:毕竟学过,一开始在未管所是想学计算机的。后来林律师过来,我就一直在接触法律方面的问题,所以学法律可能要好很多。

九派新闻:你现在一天作息是怎样的?

陈泗瀚:之前刚出来的时候都是6点起床,现在的话会晚一些。起来之后,因为我在林律师那里实习,就帮她写东西。很多东西不懂,就会学着去弄,也是学习的过程。有时候为了把今天的任务做完,会忙到比较晚。

我每天都待在家里,偶尔出去走一走。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太喜欢玩的人,想着安静一点就好。我喜欢一个人做事、学习,安静时候效率比较高。然后自己做做饭。

除了做实习的工作,平常会听听歌、看看书,然后弹弹吉他。我消遣的方式就是在一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听听歌就可以。

九派新闻:现在朋友回来还能聊到一起去吗?

陈泗瀚:肯定不行了,但享受跟他们在一起的氛围。

九派新闻:还会想起在学校的事情吗?

陈泗瀚:那件事情肯定不想,但是在学校快乐的日子还是会回想。毕竟是我学习这么多年的地方,还有那么多同学、好朋友和老师,是一个值得我怀念的地方。

我想挺起胸口走在大街上

九派新闻:看到网上这种霸凌视频的时候,你是什么想法?

陈泗瀚:不想看,因为自己经历过,觉得这个事情太残忍。

九派新闻:如果现在在路上遇到霸凌,会上前去帮助他们吗?

陈泗瀚:我只能说帮他们报一个警。对这类事情我也有心理阴影,有时候劝架的反而被打。我只能说观察一下局势,然后报警,等警察处理。

九派新闻:如果最后改判为正当防卫,你觉得接下来的人生会有什么变化?

陈泗瀚:这样的话也很好,毕竟有一个污点在这里。谁都不了解你的事情是什么原因,他只知道你有案底。虽然刑期在5年以下的未成年犯罪是封档案的,任何人都查不了,除非你再犯罪。

但我是8年的刑期,是一直有案底的,所以说如果改判了的话,那会很好,我能够挺起胸口走在大街上,而且至少对大家有了一个好的交代。

九派新闻:如果没发生这件事,其实你就是按照既定的路线发展?

陈泗瀚:就是过很普通的生活,也没想过要做多大的事,只是想好好生活。然后再好好回报父母。就算改判了,我的人生轨迹也回不去了。我还是在里面待了这么久,我还是没读过大学,还是没享受过那种生活,只是说没案底而已。

九派新闻:以前有想过去哪里上大学吗?

陈泗瀚:想过去上海,当时的最高目标就是复旦大学。毕竟是最高目标,就算上不了,也得朝着它努力。

九派新闻:想过要从事什么工作吗?

陈泗瀚:当时我还没想那么多,但是受到伯父、伯母的影响,我自己还是想往医学这个方面发展。但是这些东西都是会变的嘛,你不一定能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也不一定能学自己心仪的专业。或者某一些因素让你产生新的想法,从而改变自己的理想和目标。

九派新闻:以你现在来说,你觉得要是遇到当年的问题怎么处理最好?

陈泗瀚:其实我觉得很难处理,除非离开那个学校。因为他既然是这样的人,肯定记仇。即使你去和老师、家长告知情况,哪天你一个人走的时候,他又把你打一顿,你也没办法。

九派新闻:当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现在有什么后遗症吗?

陈泗瀚:现在呼吸有时候还是很困难,会不舒服。但是现在也可以做剧烈的运动,比以前好多了。只是偶尔会难受。反正就是比平常人呼吸空气费力一点。现在跟当时相比影响小太多了,那个时候每天都在痛。

来源:九派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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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来源:智慧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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