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毒贩从眼皮子底下溜走,那会是我们最大的耻辱!”
“凡事多瞧几眼,多问几句。”
正是坚守这样的信念和习惯,黔警(化名)侦破一系列毒案,兵锋所指,利剑高悬,犯罪嫌疑人无不“认栽”。
查获藏匿于电瓶中的毒品
黔警是贵州省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的一名公安民警,年,黔警与战友们到国道上落实一条线索,对一辆商务车进行检查。但是,没有发现问题!
从商务车上下来时,黔警再次扫视车上人员,发现司机的目光躲躲闪闪,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不停抖动。
“有问题!”黔警敏锐地判断,“必定有鬼!”
为了不惊动驾驶员,黔警走出几步又返回车旁,假装和商务车司机随意聊天,得知驾驶员在贵阳市做皮包生意。
“你在贵阳哪个区做生意?”
“朝阳区。”
黔警的心顿时“咯噔”一下。同时,商务车司机也面露一丝惊慌,因为贵阳根本就没有“朝阳区”。
商务车司机立即掏出烟来递给黔警,脸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
“大哥,大哥,”对方试探性地靠近黔警,轻声说,“放过我吧!”紧随话音,一只手伸出4个指头晃了晃。
黔警明白,对方想收买自己。
没有丝毫犹豫,黔警与战友瞬间扫了一个眼神,大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商务车司机控制住。
黔警拉开商务车座垫,发现下面有一个被改装的地方,克冰毒片剂就伪装在润滑油里……
“公开查缉不能有丝毫掉以轻心。如果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让毒贩蒙混过关。”黔警说,“查缉工作绝对不能碰‘运气’,必须付出%的努力!”
当然,除了公开的查缉,更多的还是隐秘侦查。
抓捕现场
每一次吃饭都是一场“鸿门宴”,稍有不慎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每次我都要花大量时间研究自己的角色,设想很多次与毒贩碰面时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与心狠手辣的毒贩周旋,还要了解他们的性格行为特征,随时都要提高警惕经受试探和考验。”
“很多时候需要“单刀赴会”,斗智斗勇中不乏惊心动魄。只有把自己当成‘他们’,才能更好地融入他们。”
……
年,大年初一凌晨5点,寒风呼呼作响。黔警紧紧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轻轻走出家门,准备到毒贩家中赴约。
原来,黔警在破获一起零星贩毒案时,获知贵州省六盘水市盘县(现盘州市)的左氏兄弟手中有大量海洛因急于脱手。
黔警决定,以“杨老板”的身份会一会他们。
左氏兄弟在“圈里”是出了名的谨慎,为取得他们的信任,黔警狠下了一番功夫。
通过中间人,黔警前后4次约左某在盘县吃饭。每次吃饭,都是一场“鸿门宴”,稍有一句话、一个动作或一个眼神“露馅”,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在饭桌上,左某总不忘打探黔警的身份和底细,被黔警灵活自如地应对过去。
几次下来,左氏兄弟渐渐相信“杨老板”的诚意,慢慢打消他们对黔警的疑虑。
“兄弟,我们什么时候交货?”黔警提出进行交易。然而,得到的答复是左某要约黔警到其家中吃饭。
黔警裹着大衣,只身带着10万余元现金来到左某家中。左某验完钱的真伪并清点数额后,谨慎地说:“现在货不在家里,今晚你住我家,明天一早我们就交易!”
“毒贩想干什么?”
“会不会是什么地方引起了他的怀疑?”
“怎么能早点儿完成交易?”
黔警飞快地过虑着一个又一个问题。
突然,黔警起身指着左某的鼻子,近乎火爆的质问道:“兄弟,你这就是在耍我了,我带这么多钱住你家,谁能保证我没事?要么现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要么这单生意就免谈了!”
左某见黔警态度强硬,立即打电话通知其兄送货到家,被民警一举擒获,现场缴获海洛因克。
左氏兄弟落网后,根据他们提供的线索,黔警和战友们连夜赶往兴仁市下山镇,准备抓捕左氏兄弟的“上线”吴某。
夜黑如墨,寒风刺骨。为了不惊动毒贩,黔警带着民警在吴某家门前蹲了半宿,手都冻僵了,硬是纹丝没动。当吴某骑着一辆摩托车准备外出时,黔警一个箭步冲出去,迅速将摩托车拉倒。
吴某见逃脱无望,反手就朝黔警的左手腕狠狠地抓了下去,瞬间撕掉了一大块皮,鲜血顺着黔警的手腕往下流。黔警忍着疼痛,与战友们一起将吴某抓获。
事后,黔警才知道吴某是个艾滋病病毒携带者。
经过疾病防控中心的化验和半个多月的观察,结果显示黔警没被感染。“万幸啊,如果感染了那病,我的家人怎么办?”黔警还是有些后怕。
查获的海洛因
“快,追上他!”那是一场以命相搏的恶斗
“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传奇,缉毒工作主要就是眼尖、心细、胆大。”黔警有一双鹰眼一般的眸子,身手敏捷。
“空手夺刀,那是一场在悬崖边上的殊死搏斗。”年7月那次抓捕,战友们都为黔警捏了一把汗。
那天,黔警带队到沪昆高速公路晴隆段设卡缉毒。查缉点设在一座大桥上,大桥下边是米深的深谷,周边是悬崖。
突然,一辆轿车飞驰而至,就在离查缉点不到米处时,一个急刹车,停了。
车上一名中年男子神色慌张,他推开车门后,掉头就跑。
“快,追上他!”黔警果断向民警下达指令后,自己翻身越过桥中间的护栏,拦了一辆车紧追男子而去。
见势不妙,“跑路”男子迅速翻越路边护栏,往大山里仓皇逃窜。黔警紧急停车,紧追上去。就在中年男子跑到距离悬崖边不到5米处时,黔警一个前扑,将其按倒。
那是一场以命相搏的恶斗,穷凶极恶的男子随身抽出一把15厘米长的“卡子刀”向黔警刺去。
好险!黔警眼疾手快,一个卷腕夺刀,死死抓住了男子握刀的手。两人在悬崖边上扭打在一起。随后赶来的民警合力将男子制伏,当场查获了克海洛因……
押解嫌疑人辨认现场
“惊心动魄的以命相搏,是家常便饭。”黔警说。
同年8月,黔警带队破获一起贩毒案件。在审讯中得知,一个绰号“四哥”的男子在批发冰毒。
黔警根据这一线索顺藤摸瓜,很快查清了一个特大贩毒网络,涉案人员30多名。
经过前期侦查取证后,黔警带队转战贵州、广东等地开展“收网”行动,抓获毒贩马某、“四哥”张某等人,缴获仿“九二式”手枪一支及毒资3万余元。
在抓捕顶层“毒枭”蔡某时,黔警带领民警到广东省虎门市一座大楼下守着。
这一守,就是3天3夜。
3天后,身材高大的蔡某在闹市现身。黔警用眼神示意战友准备行动。当蔡某拐入一条巷子时,黔警一个“拉手别臂”迅速控制对方,并用手铐将蔡某的右手铐到自己的左手上。
搏斗中,黔警不慎摔倒在地,气急败坏的蔡某拖着黔警就跑,被整整拖行了30多米,手臂在水泥地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黔警忍着巨痛,被随后赶到的民警火速援手,成功将蔡某制伏。
看到民警的一刹那,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
“加入扫黑除恶专案组时,我小孩才半岁。案结时,他都会走路,会叫爸爸了。“话语间,黔警有些高兴又带着一丝心酸。
年4月,黔警被抽调到最高人民检察院、最高人民法院、公安部共同督办的杨斌涉黑专案组。
此案中的杨斌,在贵州省普安县可是一位“能人”。他是“保护伞”口中的“兄弟”,是组织成员心目中黑白通吃的“大哥”,是群众眼里有钱有关系、能打能杀不能惹的“恶霸”。
自年以来,杨斌通过吃喝玩乐、施以小恩小惠等手段,先后笼络多名刑满释放人员和社会闲散人员,逐渐形成了以自己为组织者、领导者,以李某祥、彭某元等人为骨干成员,杨某进、杨某云等人为一般成员的黑社会性质组织。
“该犯罪组织长期在普安县实施寻衅滋事、聚众斗殴、故意伤害、开设赌场、敲诈勒索、组织卖淫、容留卖淫、发放高利贷等违法犯罪活动,”黔警介绍道,“他们还将违法犯罪聚敛的部分财物用于支持组织活动,在普安县城及周边地区称霸一方,严重破坏了当地的经济和社会生活秩序。”
彼时,“黑老大”杨斌虽已被捕,但后续证据收集、追捕涉黑社会性质组织骨干成员的工作依然繁重。
“扫黑除恶,除恶务尽。杨斌涉黑组织多名骨干成员仍在潜逃,我不敢有半分松懈,也不敢有一刻停歇。”黔警说。
“那天,蚊子又多,人也困得不行,奔波了一晚,终于在第二天发现了他。”历经一个多月深入细致的侦查,抓捕杨斌涉黑组织骨干成员李某祥的条件已经成熟。
黔警带领8名民警,身着便衣,分组搜查李某祥可能藏匿的几个地点。“根据掌握的线索,当时李某祥已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不敢抛头露面。”
“但行动当晚没有找到人。到底会在哪里呢?”黔警陷入沉思。次日,经过实地走访与多方打探,抓捕小组成功发现李某祥的新的藏匿地点。确定身份后,立即实施了抓捕。
李某祥没有想到警方那么快就找到了他,但是看到民警的一刹那,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
陪伴了黔警十年的铐子套
李某祥的落网,为该案后续相关工作的开展奠定了基础。随后,黔警连续作战,马不停蹄地带队赶赴浙江省金华市,只因获得了杨斌涉黑组织骨干成员匡某孔潜逃后藏匿该地的消息。
但是这一趟,黔警一行扑了个空。他们后脚考赶到,匡某孔前脚已经离开。此后40天,匡某孔就像蒸发了一样。
直到45天后,喜从天降。“我们得知他老婆在东莞市长安镇打工,生孩子也就这几天的事情。”黔警立即带领3名侦查员,驾车20多个小时前往追捕。
通过研判分析,黔警一行发现匡某孔的医院9楼的产科,但具体在哪一间病房,不得而知。于是,黔警先派一名侦查员上楼摸情况。
在侦查员向医护人员打探情况的过程中,匡某孔巧合式的发现了他,医院。
“医院监控追踪,我们发现他医院。”黔警回忆,“尽管当地警方通过天网协助追查,仍因监控盲区和死角,仍让他脱离了我们的视线。真有点出师不利、一波三折的感觉!”
原本以为即将“得手”,无奈再次扑空。因为打草惊蛇,匡某孔的妻子也于两天后提前出院。
心有不甘的黔警决定再次从基础工作抓起,在当地警方协助下,顺利排查到匡某孔妻子住处、姐姐住处。“没有办法就用最笨的办法,我们兵分两路,两人一组,分别到他老婆住处和他姐的住处附近蹲守。”
蹲守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根据我们掌握情况,匡某孔并没有离开长安镇,只要他还在,我们的蹲守就有希望!”黔警给战友们加油鼓劲。
蹲守第5天的22时左右,黔警远远的看见一名男子与匡某孔的姐姐一起走向匡某孔的妻子住处。“那男的背影很像匡某孔,但是不敢确定,一旦搞错,很有可能对抓捕匡某孔的行动增添变数!”
黔警请当地警方协助,以正常检查出租屋暂停人口信息为名,确认之前看到的男子正是匡某孔,随后对其实施抓捕。
“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反抗。”黔警说,“毕竟他老婆才生娃娃嘛,我们也比较人性化,让他跟家人好好说了些话。他当时就跟他老婆讲,希望她好好养育娃娃,他会好好配合公安机关,争取早点出来。”
年12月,贵州省兴仁市人民法院一审宣判,杨斌等17人犯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及寻衅滋事罪、开设赌场罪、聚众斗殴罪。
根据黔警所在专案组深挖彻查,长期躲在杨斌背后的“保护伞”也纷纷获刑……
执法如山铁汉也有柔情的一面
“‘套路贷’害人啊!一人被逼跳楼,一人被逼服毒,那些幸福美满的家庭都落得支离破碎……”回想起年侦办册亨县杨刚等人“套路贷”专案件时的场景,黔警义愤填膺。
当年3月,黔西南州公安局接到25名群众实名举报,称册亨县杨刚、韦某果等人向他人实施“套路贷”。黔西南州公安局抽调黔警等14名民警成立专案组,对杨刚等人涉嫌“套路贷”犯罪线索展开核查。
“‘套路贷’是新型诈骗案件,存在着法律适用难、取证难、突破难等特点。”黔警说,“线索核查必须小心谨慎,秘密进行,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还要严防打草惊蛇。”
开弓没有回头箭,全面核查连轴转。黔警与战友们一起连续奋战,对涉案物证、书证、电子证据逐一清理核查。
抓获嫌疑人韦某某
“经过核查,最终认定群众举报情况属实。”黔警说,“通过汇总分析、综合研判,发现该犯罪团伙成员分工明确,具备黑社会性质犯罪特征。”
“但我们从来没有办过此类案件,在法律适用上、侦查审讯各方面都需要专业指导。”黔警说,“并且这个案件侦办有一定阻力,涉案人员关系网比较复杂,我们专门申请贵州省公安厅、贵州省人民检察院派出专家给予业务指导。”
在此基础上,黔警和专案组的民警从侦查、取证与证据固定、讯问与询问、法律条文适用等方面精准施策,将犯罪团伙的犯罪事实拿捏得死死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抓行动即将展开。然而就在这个当口,专案组获悉犯罪团伙主犯之一的韦某果及同案犯李某泽,经云南西双版纳逃往缅甸。
“我们保密很严格,线索核查时取证点都是远离市区,设在郊区的一个隐蔽场所。”犯罪嫌疑人潜逃,难道是走漏了风声?黔警生疑,排查展开。
为确保战果,专案组火速对涉案犯罪嫌疑人进行集中抓捕,同步追捕潜逃的韦某果、李某泽。其中,黔警至今清楚记得抓捕主要犯罪嫌疑人杨刚和聂某夫妻时的场景。
“他们居住的小区有正门和后门,我们在两个出入口都布置的警力蹲守,我带人守正门。”黔警说,“当时只确定他俩带着小孩住那个小区,而且在小区内有两处住所,不确定他俩到底住哪儿,贸然上门不如蹲守靠谱。”
天亮后,随着阳光洒满大地,城区在嘈杂的各种声音中醒来,蹲守民警们开始被一阵阵困意来袭。
父与子
小区居民三三两两出门的时候,黔警睁大了眼睛。
“目标出现!准备!”黔警说,黔警的一声呼叫,让大家惊醒甚至是兴奋,但紧接着的一幕,立即让准备下车实施抓捕的民警们安静下来。
只见杨刚与聂某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有说有笑,向小区外不远处的学校走去。“如果现在实施抓捕,对孩子的伤害会很大。”黔警马上向指挥部汇报现场情况,决定延迟实施抓捕行动。
那孩子跟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大,黔警有些感慨和心酸,他想不通一对夫妇有那么可爱的孩子,还要去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待小女孩被送进学校、杨刚和聂某走出校门后,黔警一行立实施了抓捕。
与此同步进行的,是黔西南警方通过边境警务协作,将潜逃至缅甸的韦某果及同案犯李某泽成功抓捕归案。
至此,历时近13个月的专案取得巨大战果,杨刚、韦某果、聂某等9名主要犯罪嫌疑人先后被抓获归案。涉案“保护伞”及“关系网”中的7人受到法律严惩。
册亨县杨刚等人“套路贷”涉黑团伙犯罪案件告破后,该案成为贵州省首个摧毁“套路贷”涉黑犯罪团伙典型案件。
案件成功侦破,黔警倍感自豪。参加公安工作21年来,先后20余次打入贩毒团伙内部,当过“煤老板”“包工头”“总经理”甚至“毒贩”,总是冒着生命危险冲锋在打击违法犯罪一线,领衔组织专案组打掉涉黑组织12个、涉恶团伙56个,成功破获各类刑事案件起、毒品案件余起。对他来说侦破“套路贷”这样的专案,无疑是从警生涯里的全新注脚。
如今,黔警依然战斗在公安侦查一线,执法办案,他从不寂寞,从无退缩。他只是千千万个普通公安民警中的一个缩影,正是因为他们用自己的一腔热血和忠诚守护,才为这个社会挣得一片安宁,才让老百姓有了满满的安全感。
回望从警的初心和使命,回望来时路,黔警眼里多了许多坚定。亲戚朋友们不时有过问他:“你这工作危险得很,你不怕吗?”得到的回答是“怕啊,但这些事总要有人做,谁叫我是人民警察,我不上谁上!”
是的,在黔警看来,在执法办案中冲锋陷阵、勇往直前,或许更是一种光荣与梦想。